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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其实是条河

编辑:蔡沐洁发布:阅读:发布时间:2016-03-30

当我感觉到贫穷、饥饿、困苦这些个词汇从生活中远离的时候,我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石头的下面是草,草的下面是泥土。我把脸躲进一片香樟的树荫里,避开光线,看天空那朵像一团巨大棉花团的云。那时我被几个馒头和一海碗水撑得对其它任何食物穷尽了想象和欲望,我眯缝着眼享受着偶尔冒出饱嗝的悠然,有一出没一出地看着云朵的变幻。
这是一个美好的下午,只有劳作之后我会如此的惬意和安静。
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一直重复在固定的轨道上,床、饭桌、车间三个点被我固执地连成一条铁的线,像一个带着惯性的轱辘我无从抽离------不能在未完成一件事之前半途退出,这是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我痛恨这种习惯就像痛恨阴雨天的痼疾,但这并不妨碍我向一个目标努力前行。酿造车间素来以阳刚著称,男儿的世界孔武有力。惊奇于一个统计的数字:每日不低于34万公斤的酒醅在400人的合力之下,会被来回翻移至少5遍,34万乘以5再除以400,每人双手每日有4千公斤以上加上工用具千百次举落的负重,周而复始。相对于人的体重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每天,我都会从这个堆积起来的数字上爬过。“爬”是最具有平衡性又极艰难的一种行走,很容易让我联想到圣地的朝拜。每当我直起身来仰望外面的日头,总会有金黄色的麦子落进眼睛。坐在这个下午,静了内心的湖,我像一只黑乌鸦张开翅膀一样伸出手臂,触摸快乐天使迷人的笑脸。
我想要到达的目标是一个数值。
这个数值通常也是以重量单位公斤为单位,多少产质量是我们对自己一段时间内劳动价值的自我评估。恰如攀越之后风景独好,我在寂静里坐成了一块石头,完全忘记了路途,忘记了路上的趔趄或者退步让我曾经的焦虑不安。
很多的时候,我无法阻止脚对于路的执著和选择,我和我的亲人们一道鄙夷着我的空泛,这是一种永无休止的痛苦和折磨。心无旁骛如一根荆棘,刺伤身边的温情,血迹斑斑。我恳请自己退出我的自以为是,但除了生命深处的一个声音,我还身处一条河流。
河流有河流的法则,它在看似掠夺的背后实则重新赋予你一切,那就是忍受、煎熬、执著、真诚和爱。河流浩浩荡荡贯穿人类的文明,河流冲洗着岸,冲洗尘沙,冲洗着堕落、骄奢、浮躁、虚妄,一切与丑恶关联与美好相对立的事物。劳动就是这样一条河。它时刻让我感受到一种类似于锤炼的力,凫水其中惟有努力向前,不断进取。接受洗礼,它可以让我们变得像山间的空气,干净而且富足。而我,只是融进这条河流生生不息的水族中最微末的一节水草。那田野、湖泊、森林、我的工地,那些人群到达的地方都是这条河流坚实的河床。体能消耗之后心灵得以自由,我想这是劳动者得以收获充实的原因。劳动洗涤灵魂滋养生命,也因而使一个合格的劳动者有着活着应有的尊严。由是,我感激所有形态的劳动,也充满深情地感激着赋予我能够劳动的-----包括我的身体-----一切条件的人和事。
一只流浪的蚂蚁从泥土爬上草尖,经过我所倚坐的石头,历经它漫漫的长路到达我的脚背,茫然面对并不熟识的我。踢它回大地的时候,我看见一只鞋在空中飞翔,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像日头东升西坠的快进镜头。我站在古老神灵一样的石头上,确定了脚依然在,路和一条河流,都在暮色渐浓的大地上,在我的前方。
(文字/袁晓林 白云边酒业)


后记:我想用一篇千字文表达对我勤劳的工友以及所有用辛勤劳作安身立命的人们深深的敬意,表达我对劳动和生活的热爱,也表达对温暖的集体和给予我成长条件的人和事的感激之情,表达我对美和丑的理解。也许是想要表达的太多反而让我有些语无伦次,又因了我的笔拙往往词不达意(原谅我),到头来竟不知所云,即便如此,但,毕竟写了,内心也就安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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